我没有犹豫。

“做好了，爷爷只管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就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许久，爷爷苍老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也好，有你在，我很放心，守门人的继承仪式有些繁琐，时不可待，村里准备好了我就通知你。”

曾经因为徐楚音的一个皱眉，我狠心拒绝了九十岁爷爷的回村请求。

现在，也是因为徐楚音的所作所为，让我心甘情愿的回去继承爷爷的位置。

“我知道了爷爷，您好好保重身体。”

我浑浑噩噩回到私人公寓，房子里一片冷情，显然徐楚音还没回来过。

智能家居感应到窗外强烈的光线，自动拉上了一层窗帘。

屋内的光线暗淡了些，我脱力的坐在地毯上。

想哭，但哭不出来。

尖锐的铃声打断了室内的宁静，我接起，是徐楚音。

“你在哪？”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的生疼。

“家。”

“小凡举办了个Patty，他看见了你昨天的热搜，很想见见你本人，你现在方便过来吗？

收拾一下，我去接你。”

不等我拒绝，徐楚音就挂断了电话。

她来的很快，即便看见我没换衣服也只是轻叹了口气。

“网上的照片我看见了，你......别多想，我相信你，嗯？”

说着，她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牵狗用的项链。

“乖，去换上，今天的派对主题是扮演，我们就演你最爱的主人与狗好不好？”

衣领被拉下，我蓦然抬手抓住了她的手。

“你相信我什么？”

想起他们在休息室的谈论。

“音姐，那你打算怎么跟宋亭演这场戏给林大明星出气？”

徐楚音没说话，倒是她的手机内凭空传出了林凡的声音。

“自然是要让大家包括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他真的被哪个不知名的金主睡了，我还要在他脸上画个大王八！

这样才能给我解气，楚音姐，好不好？”

良久，徐楚音极为溺爱的答应了他。

“好。”

而后很快，我的隐私照后面就冠上了‘卖身求荣’‘老了关不住shi’的词条。

我苦笑。

“你相信什么？”

我扯下狗链丢到一边，很是疲惫。

“派对我不想去，你自己和他们去玩吧。”

徐楚音蹙眉，这是她不悦时的表现。

果然。

“宋亭！

别闹脾气！”

“小凡也知道了网上关于你的事，今天的派对不仅是为了让大家开心，更是他同情你的遭遇特意为你安排放松心情的，正好他也想借今天的派对跟你认识一下，你别耍小性子！”

她的指尖划过我额角的青紫，激起我胃里的干呕。

“这是小凡的一片好意，你别不懂事！”

我还是被徐楚音强行带出了门。

下车前，我从口袋拿出口罩想戴上，却被徐楚音制止了。

她温柔坚定地注视着我，好像真是一位救世主。

“不用戴，清者自清，我相信你，你也相信你自己，好吗？”

“对了，等会进去你就说我们只是朋友，在品牌合作时认识的，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适合搬到台面上，听见了吗？”


别让我这么难堪。

可她淡漠的眼神和林凡开心的笑声融在一起，让我彻底抓不住一根救命稻草。

“汪——”失去意识前，我看见徐楚音不痛不痒的喝了口酒。

“隔着点衣服，别玩得太过，否则被媒体拍到该不好交代了。”

“放心吧音姐，你们来了之后这里里外外就都是咱的人了，我保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还有这药劲过了之后，也准保他把今晚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我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身上酸酸痛痛的感觉让我心如死灰。

徐楚音推门进来，她收起了昨晚的真面目，一如从前温柔。

“好点了吗？

你昨天喝了两口酒就醉的不省人事了，我们怕你出事，就送你来医院了。”

她身后的林凡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的摸了摸我的额头。

“放心吧楚音姐，宋先生应该没事了。”

我双目空空看着天花板，一些破碎的记忆在我脑袋里不断浮现。

我脖子上的那条链子已经被取下了，因为在昨天不受控制被当成狗取乐时不知道被谁扯断了。

徐楚音又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过了许久，她才带着林凡退出了病房。

“你好好休息，我和小凡晚点再来看你，饿了就自己点外卖。”

我僵硬的在床上躺了很久，昨晚被羞辱的记忆不断攻击着我，让我无处遁逃。

良久，我才起身在沙发上的杂物里找出了我的手机，连同那条后背被扯断的狗链子。

昨晚的事情不知道被谁发了出来，我趴在地上学狗叫的模样被拍的清清楚楚上传在网上。

跪在地上的姿势，众人的哄笑声，昏暗的灯光。

虽然立刻封禁了，但还是有不少人保存了下来。

且原贴主还留言了要视频可以私信。

同时，我的个人信息也被爆了出去。

不断有污言秽语的短信发送过来，手机仿佛中了病毒一般，接二连三的电话铃声响起，吵的人身心厌烦。

“多少钱一晚？”

“可免费？”

“有后续吗？

这么多个你都吃得消，不会肛裂吗？”

“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网红都是被人玩烂了的，还敢来抢我们家哥哥的热度，真是活该！”

“我就知道他没那么简单，昨天没有夸他比哥哥美，打败互联网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我双目无神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随后将手机包在纸巾里，丢进了厕所的垃圾桶。

出医院前，我找保洁阿姨借了一顶帽子。

我不敢打车，徒步找方向走了七公里的路回到了公寓。

我找出家里那部不常用的备用机给爷爷打去了电话，电话那头他很是焦急。

我心中酸涩，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爷爷，继承仪式准备好了吗？

我现在回来可以立马举行吗？”

我不想在等了。

爷爷沉默着，守门人与世隔绝，他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但他一定感受到了我的绝望。

我就像一个即将被凌迟的人，一丝不挂的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被谩骂调侃羞辱，毫无尊严可言。

“好孩子，回到爷爷身边吧，与世隔绝的生活会抚平你的一切伤痛的。”


他故作无知的拿出手机将照片递到我面前，温温柔柔的询问里全是一副正牌男友的做派。

我迟迟没有接酒。

林凡瞥了眼徐楚音，又将酒杯往我怀里推了推。

“快喝吧，一醉解千愁嘛！”

他江湖豪杰的样子成功逗笑了在场所有人，他们吹着口哨助兴，就连徐楚音都发话了。

她有些无奈，但又极尽宠溺。

“小凡，别喝太多，你明天还有代言，要是状态不好长痘了怎么办？”

林凡笑了笑，又将酒往我面前递了递。

“知道啦！

楚音姐你真好！

既然这样，就麻烦宋亭先生替我喝了吧。”

他们之间的相处很自然，不管是宠溺的话语，还是撒娇的模样，就好像他们真的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一样。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苦笑，刚想婉拒，徐楚音却已经替我应了下来。

“你喝吧，小凡敬你酒你不喝，很没礼貌。”

我一愣。

被敬酒的人要替敬酒的人挡酒，多好笑的话。

我好像终于看清了徐楚音在这段感情里的真面目了，过往种种，她看似都以我为先，但实际是因为她从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

因为不在意，所以无所谓，所以才我说什么她都说行。

压下舌尖的苦涩，我接过酒杯。

“我喝了就能离开了吗？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徐楚音怔了一瞬，最后在林凡的咳嗽中轻轻点了点头。

烈酒入喉，烧的我浑身难受。

放下酒杯，我转身往外走。

这次，没有人拦我。

双手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我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瘫软下去。

我的反应好像激起了包间所有人的狂欢铃声，他们欢呼着尖叫着把我围在中间。

浑身的不适让我头晕脑胀看不清眼前的人物，就连呼吸的频率都被打乱了。

意识到什么，我不可置信的透过缝隙看向为林凡剥橘子的徐楚音。

“你和他们一起，给我下药？”

“为什么？

徐楚音，我是你的......”没说完的话被她冷声打断，仔细看，她看向林凡的眼神竟然还有几分慌乱。

“是什么？

宋先生，我同意在合作后跟你当朋友是给你几分薄面，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造谣是要付出代价的！”

先前箍住我手腕的人蹲下来对我吐了口烟圈，冰冷的打火机在我脸上狠狠拍了两下。

“这药叫听话水，顾名思义，喝了之后就会十分听话，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这可是音姐为了讨林凡兄弟开心费了好大心思搞来的，谁让你这么不长眼去讨林凡的嫌呢？

网上早就告诉过大家了林凡是音姐心中至宝，你非不听，抢人热搜把人惹生气还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有几个福气享受网上那些本该属于林凡兄弟的夸赞啊？

自讨苦吃，期待你的表现哦......小网红。”

尖锐的口哨声充斥我的耳膜，让我浑身颤栗。

“来蠢货，学声狗叫给咱大伙听听？”

我死咬着舌尖，企图朝徐楚音求救。

“徐楚音！

送我去医院，求你......”
我麻木的点了点头。

口罩被她丢出窗外，我也被她强行拽下了车。

进入闹哄哄的酒吧那一瞬，所有的视线突然都落在了我身上。

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的色眼迷离的。

我好像还能听见角落里不加掩饰的恶意谈论。

“快看快看，就是他吧？

看起来就是在下面的那个，难怪背地里那么浪，我就没见过他这样娘炮的男人。”

“就是他！

照片上那张脸老子永远记得，C，真好她妈一副娘炮样！

真给我们男人丢脸！”

“哈哈哈哈哈......拉着她的那个...是那个新晋影后吗？

我好像在超话看见过她的视频背影，好像哦！

诶你们看！

那个网红脖子上带的是不是狗链啊？

他这是被金主签出来遛弯了？”

“胡说什么呢？

影后怎么可能和他那种gay在一起？

别乱造谣好吧？

小心影后给你发律师函！

C，还真是，快拍快拍，我靠，视频账号涨流量的机会来了！”

“也是，徐楚音那样的皎皎明月，要谈恋爱也是和林凡那样的单纯奶狗谈，怎么可能和宋亭这种上不得台面靠卖屁股赚钱的小网红谈呢。”

我僵硬的挺着脊背，强忍着恶心曲看徐楚音。

她全程淡然自若，那些话没有影响到她分毫。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她是高高在上的影后，地位难以动摇。

而我，别人口中上不得台面的小网红，是最经不起风吹草动的那一边。

被强行拉进包厢的那一刻，徐楚音松开了我的手。

我低着头，慌乱的看着面前的鞋尖，试图从里面找到那一丝熟悉的味道。

可是没有，包间里的眼神比外面更黏腻更赤裸更恶心！

“我不舒服，我要回去。”

我转身要走，却被箍住了手腕，粗糙的拇指在我的皮肤上打着圈，激的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拉着我的男人是徐楚音的好友之一，我在娱乐圈艳文上看见过他，此人男女通吃，是圈子里玩的很花到被大陆内封杀的存在，也是那天在酒店钟点房里调侃声音最大的人。

他看着我，眼神赤裸。

“干嘛才来就要走啊？

好不容易有机会大家碰碰面，不和我们好好喝一杯怎么能行？”

这话意味不明，让我感到十分恶心，胃里翻滚不止。

林凡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笑容纯粹。

“哎呀你们干嘛，吓到楚音姐的朋友啦！”

他将我从门口强行拉到包间正中央，头顶上的灯光打下来，更让我无处顿足。

这时，我看到了徐楚音。

她已经摘了帽子和口罩，正坐在包间的角落里漫不经心的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目光淡淡的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没有阻止。

视线交汇那一下，她朝我笑了笑，一如以前温柔。

就是这样一个人，让我沦为了街边鼠蚁，人人都能上来踩一脚。

一杯酒被递到我面前，挡住了我和徐楚音交汇的视线。

林凡笑盈盈看着我，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你就是上了热搜的小网红宋亭？

长得确实不错，这一杯我敬你了！

网上的艳照我都看见了，这真的是你吗？

你真可怜，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就好好放松一下心情吧！

给，你喝了这杯酒，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以后有什么事你也能来找我了！

楚音姐工作繁忙，你总去打扰她也不好，再说很多事情，还是男人和男人之间更方便些。”


徐楚音和她新剧合作对象的cp话题挤进热搜榜那天，我和路人无意间被拍下的一组街边随机情侣照被顶上热搜，一度超过了她和他cp对象的热度。

第二天，我的隐私照就以一分一张的超低价格在全网出售。

我捂着被偏激的cp粉砸伤的后脑去找徐楚音，却在vip休息室外听见她和她朋友侃侃而谈。

“杠！

一张宋亭穿内裤的罚跪照片，谁要啊哈哈哈。”

“我要我要，音姐你真够意思！

真让咱兄弟过瘾啊！

没想到宋亭看起来身强体健的，原来那地方那么小啊哈哈哈。”

“诶音姐，你把宋亭的隐私照挂在全网，就不怕他知道了跟你闹掰或者是曝光你和他的地下恋情？”

我的女友徐楚音轻笑一声，抬手摸了一张印着我腿间照片的麻将扔了出去：“他敢？

他全身上下都被别人以照片的形式看光了，成了人人嘲笑的地下老鼠，现在他巴不得我赶紧嫁给他让他有点脸面，又怎么敢跟我闹？

怎么敢跟曝光？

就算她他曝光了，以他现在的口碑，到时我澄清公告一发，你们猜粉丝和大众更相信谁？”

其他人对视一眼，笑的猥琐。

“也是，宋亭那个废物，音姐，他到底能不能让你爽啊哈哈哈，真的很中看不中用诶！

要是他敢曝光恋情，大家不得把他的艳照顶上全球榜？

指不定到时候他还能榜上一些癖好男金主的大腿哈哈哈。”

“话说音姐你会嫁给他吗？

要是不会的话等玩腻了可不可以给兄弟们玩一玩啊哈哈哈，男人的滋味，老子我还没尝过呢！

不过宋亭他干什么了？

音姐你突然要这么搞他？”

原本漫不经心的徐楚音听见这话立即摆正了身板，言语里皆是厌恶。

“我和小羽在娱乐圈打拼不容易，这次终于能借着新剧热度的由头买个热搜给他涨涨热度，结果被宋亭那个废物搞砸了，他就矫情成那样？

非要大家清一色的倒戈他那边夸他的形象他就满意了是吗？

还找了个丑不拉几的女人一起拍照，哼！

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小羽昨天要上热搜，他还要跟小羽抢热度给小羽难堪，总得让他吃点苦头才行，到底只是个小网红，上不得台面。”

“那音姐，你是怎么想到要以一毛分一张的价格将隐私照挂出的？

还是挂在卖二手货的平台上，这招也太损了吧！

我一顿路边摊的钱就能买完你发出的一整套了，就连某些软件的团购都得一块起呢！”

徐楚音勾了勾唇，十分不屑。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他送亭就是个软饭仔，连团购里的那些便宜货都比不过，她他不是爱给小凡难堪吗？

那我就让他更难堪！”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拿出私人手机解锁。

下一瞬，手机里想起了断断续续的狗叫声。

“我这还有一些视频和录音，一毛一分钱一段怎么样？

你们谁要？

前五十名免费哦！”

我惨白着脸，双手死死地握着，泪水早就模糊了双眼。

那些学狗叫的声音曾在哪些情景溢出，我在清楚不过。

休息室内的尖叫声一阵高过一阵，极高的分贝吵的我头昏脑涨，干呕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