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我也从不曾克扣饭食。
当看到汤渍倒映出来的柳沁沁苍白虚弱的脸。
我忽然明白，这是这张脸带来的祸患。
柳沁沁这个名字，这张脸，不论在大永哪个角落都会受到唾弃和谩骂。
这是她曾经遭受的，也是她该得的。
但是我清楚，我不是柳沁沁，我绝不能倒下，我必须坚持下来。
只有我好好地活下来，我才能救下孩子。
“你看看她果真和畜生一般。”
“哈哈哈哈”
我不顾面前三人的羞辱嘲笑，用手抓起她们踩过的食物，咬着牙，一口一口地咽进肚子里。
“放肆！”
尖利的女声打破局面。
“妹妹怎么沦落到如此境地？”
一双金丝绣花鞋又踩在了我面前的食物上。
我抬眼看，身着凤袍，穿金戴银，顶着我的脸，倒勉强有一副一国之母的样子。
我冷笑道：“你真以为偷来的东西能够长久吗？”
她却不怒，低下头，在我耳边小声开口道：“姐姐，托你的福，我也是第一次走进冷宫了呢。”
一瞬间，我如遭雷劈。
怎么可能？
柳家犯的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柳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押进冷宫的。
可她伸出那双滑嫩白皙的手时，我就明白了她说的是实话。
“以前，我都是住在冷宫旁边的长华殿。”
“我睡的是丝绸罗缎，吃的用的都是各地上贡给长珏哥哥的好东西哦~”
长华殿？
那个地方是君长珏和大臣们讨论朝中大事的地方，连我都不被允许进去。
柳沁沁作为罪臣之女居然一直住在那里。
可是如今，为何君长珏明明知道，我是无辜的人，却把我抬进这猪狗不如的冷宫？
我原以为他不爱我，至少能给我一丝体面，却没想到他对我根本是虚情假意。
那我还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呢？
只要找到孩子，我就带着孩子永远离开君长珏，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
我正想着，却被熟悉的声音打断。
“娘娘！皇上快下朝了。”
这不就是我的贴身宫女可儿吗？
她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对我再熟悉不过了。
只要她认出我，我就有更多逃脱的可能了。
“可儿？”
当我怀抱
小身子弱，她也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了。”
“孩子总归是只叫她一个人母后，这难道还不够吗？”
我闭着眼睛，心中悲痛难忍，我也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荒唐的梦，希望这一切不过是我梦中的假像。
可是指甲嵌入皮肉产生的痛感，让我不得不面对这残忍的现实。
我根本就不想要什么皇后之位，我也不争这皇宫的荣华富贵。
君长珏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直到我感受到自己被抬回那冰冷脏乱的冷宫寝殿，我才敢慢慢睁开眼睛，任由泪水溢出眼眶，久久难以平静。
当年宫变，君长珏被困，是父兄带兵救下他，扶他登上这九五至尊之位。
登基后的第一天，他问我家要何奖赏。
父兄不语，只求他能好好待我，回去后就带兵直奔边疆。
从那以后，黄沙铁马，为国奋战，多年不得回京。
从前，我只要得一人心，我一直以为君长珏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可没想到，君长珏在父兄面前口口声声答应，终究还是辜负了所有人。
现在，我再不敢奢求他矢志不渝。
只要我和我的孩子平平安安，我宁愿不做这皇后。
我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呼喊着门口的仆婢。
“来人！给我拿纸笔”
我喊了很多声，但门外守着的仆婢却迟迟不见动静。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年迈的嬷嬷带着两个宫女走进来。
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这个嬷嬷差点死于宫变的乱刀之下，是我一刀将她救下，之后给她机会留在宫中。
我正想开口时，嬷嬷却对着我的脸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
“一个冷宫失宠的贱人，也有脸摆出一副皇后娘娘的架势？”
“你们一家子投敌叛国的小人，还有脸吃我们大永百姓种的粮食？我呸！”
扔下的食盒本来就是残羹冷炙，现在上面沾满了宫女、嬷嬷的唾沫。
我腹中空空，也没有力气再去计较什么，用尽全力爬到餐盒前面。
只是快要碰到的时候，忽如其来的力道，餐食全部洒落在地面上。
“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的。”
嬷嬷话是这么说，脚却毫不犹豫踩过食物。
我治理后宫一向宽仁，即使冷
人呢？”
说书先生指着第一人点头说：“您还真猜对了！”
听众们全愣住了。
我更是摇摇头。
他哪里来的什么相思之苦呢？
君长珏他的所爱之人不久已经在他身侧了吗？
他又有什么遗憾呢？
一夜白头。
也许是为了柳沁沁吧。
我理了理身上的补丁粗布衣，拄着拐杖，一步一拐地朝着前路进发。
前方是一座座险峻的山峰。
等到了无人处，我才恢复矫健的步伐。
一路翻山越岭，我的脸不再白皙，身体不再纤细，我的内心却无比充盈。
等到了新的关卡，我便成了科考失利返乡的书生。
而城门处，居然粘贴了柳沁沁原本的脸的画像。
画像上有一句文字描述。
上面显眼的大字写着：柳氏罪妇，通敌叛国，罪不可恕，赏银千两。
守门的官兵一个个查得仔细。
我离开后，按计划，可儿和李嬷嬷应当找了一具乱葬岗的女尸顶替。
难道君长珏发现了吗？
但那画花了脸的女尸他怎么可能辨认出来？
即使他发现了，柳沁沁才是他最爱的人，他又何必费劲心思找我回去？
只可惜，我现在顶着的不再是那个白嫩的千金小姐脸，而是站在乡村农妇的行伍中也不惹人注意的普通人。
当我顺利通过关卡，才发现，这城内居然也有官兵巡逻，时不时找个女子查问。
我心中悲痛，我明明已经成全了他们，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让他们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
找得这么紧，难道还是为了柳沁沁？
难道君长珏还要我演全套，替他心爱的柳沁沁悲伤通敌叛国的骂名，承受世人的唾骂和白眼吗？
无论他是为了什么，我也再不想知道，更不想再见到他那张伪善的嘴脸。
重新修整后，我又换上了另一套装扮，变成一个云游四方的老道，拎着包袱，赶往下一座城池。


“芸芸她……我会再给她其他的孩子。”
王公公喃喃道：“怎么能一样呢？”
而我在孩子消失的那一刻，不禁全身瘫软在地，被可儿和李嬷嬷扶着。
听到君长珏的这些话，更是颤抖不已，浑身冒着冷汗。
虎毒不食子。
可是他却这么狠，为了柳沁沁，不惜把我的孩子炼成丹药。
我们之间的最后一点羁绊没有了，我更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我毫不犹豫地吞下了假死药。
李嬷嬷是父兄留给我的最后一步棋，可儿是我给自己留下的后招。
闭上眼的前一秒，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捆绑了我多年的地方。
这样高大华美的宫殿，终究住错了人。
君长珏，既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配做一个好父亲。
这样脑袋混沌的人真能治理好国家吗？
……
三天后，长华殿跪了一地的宫人。
龙椅上的君王看不清喜怒，淡淡问：
“人呢？”
一个守卫颤颤巍巍上前答道：“我们发现时，已经死了。”
“一个冷宫的罪人。我们以为，和以前宫中的死人一样，抬出去扔了就行。”
刚才气定神闲的君王没了理智，死死掐着守卫脖子，质问道：“什么叫死了？”
“她怎么可能死了？”
守卫慌忙解释：“确实死了，我们去探，已经没有了鼻息，身体也冷了。”
君长珏失神地喃喃道：“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死的。她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
乘船一路向南，我才发现这天地之广阔。
在皇宫住惯了红墙青瓦，我几乎忘记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一路上看过小桥流水、白墙黑瓦，也别有一番意趣。
当我行至第一个乡野小镇时，坐在茶馆里点了一壶清茶，听说书先生侃侃而谈。
他一人一扇一桌一椅，说着如今京城里最大的传闻——大永至高无上的君主不知为何一夜白了头。
有人说，他是为了北方边境的局势忧心，
又有人说，他是为了西方灾情百姓流离失所而着急。
有吃醉了酒的听客小声调侃：“说不定，皇上也有相思之苦，弄丢了心上人。”
另一人哈哈笑道：“那只是你而已，九五之尊有什么得不到的
一丝希望看向可儿时，发现她在我和柳沁沁之间来回扫视。
我声音有些沙哑了，但我相信她一定能够认出我。
就在可儿张嘴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柳沁沁轻咳了一声。
门外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君长珏温柔搂住柳沁沁，含情脉脉道，
“这是朕特意命人给你炖的燕窝莲子汤，里面还加了特供的药材。”
“你最近刚刚生产完，身子不好，何必来这腌臜地，见此等罪妇？”
“若是染上了风寒，我可得心疼死。”
柳沁沁得意地接过，一点点细细品尝，笑颜如花。
“多谢皇上，臣妾最爱喝这汤了。”
燕窝莲子汤，温热清香，确实很好闻。
君长珏就是这样体贴入微的人。
只是我最不喜的就是莲子，沾上一点，便全身红疹，瘙痒难耐。
但每当我生辰宴时，君长珏却总为我准备一碗。
他说，这汤既是养身，也有祝愿我们能够早得麟儿的寓意。
所以，我都会忍着身体不适，闭眼喝下。
太可笑了，我真的以为那是他对我们子嗣的期许。
没想到，那不过是对另一个女人的习惯使然。
他的心从始至终只在柳沁沁一个人身上。
“芸芸。”
“嗯？”
思绪混乱中，我习惯性地回了句。
这一声回应，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将目光聚集到了我身上。
我才意识过来，我现在不是大永皇后赵芸芸，而是应在冷宫里通敌卖国柳家的罪妇柳沁沁。
宫人们都十分讶异，感觉我疯了。
君长珏眼中闪过一丝僵硬，又扫视到在场众人，转为愠怒：“疯妇！”
“大胆罪妇！竟然敢冒犯皇后娘娘！”
可儿第一个反应过来，走到我面前，抬起拳头就往我身上乱砸。
连砸数拳。
我身体本就虚弱，这一通乱砸，忍不住吃痛喊了出来。
“给我狠狠地打！贱人！”
“我跟皇上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柳沁沁张狂极了，指使身后的仆婢也上前。
君长珏拥着柳沁沁，漫不经心道。
“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又怎么值得你这样动怒？”
“就放她在这冷宫，她还能翻出什么浪？”
不知道哪一点说到了柳沁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