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几秒，秦淮序就恢复了平静，握住了她的手。
“念念是我妹妹，现在最重要的人是你，我要娶你，这件事谁也不能改变。”
宋晚意抿了抿唇。
骗子。
去婚纱馆的路上，秦淮序接连推掉了好几个工作。
“今天陪你试婚纱最重要，其他事情又不是没了我不行。”
可车刚停在婚纱馆门口，秦念念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才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喧闹的音乐和嘈杂的人声。
“秦念念，你在哪？”秦淮序语气骤然一沉。
“不用你管，你陪你的宋晚意，我寻我的开心。”
“你敢！”
秦念念掐断了电话，秦淮序立刻调转车头，踩死了油门。
他下颌紧绷，一次又一次拨出秦念念的电话，甚至顾不上和宋晚意说一声。
宋晚意心尖发颤，想起他刚刚说的话。
其他事情不是没他不行。
但秦念念除外。
夜店到了。
宋晚意推着轮椅进去的时候，秦淮序将秦念念护在了身后，然后一拳砸向了对面的男人。
“你谁啊，刚抢老子看上的妞，你他妈......”
秦淮序双眸猩红，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拳拳到肉，失控疯狂。
“秦淮序！够了！”宋晚意终于忍不住制止，“再打要出人命了！”
他充耳不闻。
可秦念念刚哭出声，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哥哥吓到你了是不是？念念不哭。”
“我不太舒服。”
秦淮序神色大变，立刻抱着秦念念往外跑。
“哪里不舒服，别怕，哥哥马上带你去医院。”
从头到尾，秦淮序连余光都不曾落在宋晚意身上。
全然忘记了，他把未婚妻丢在夜店里。
音乐声早就停了，周围安静得可怕。
倒在血泊里的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抓过一瓶啤酒就砸在了宋晚意的头上。
砰地一声，波澜碎裂的声响在耳边炸开，温热的鲜血从头顶淌下来，宋晚意眼前一片血红。
“为了个贱人敢打老子！他妈的，老子也弄死你的女人！”
宋晚意耳边嗡鸣阵阵，却连躲都没办法躲。
男人再次扬起半截子酒瓶，又一次砸了下去。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宋晚意栽倒在血泊中。
恍惚间，看见有人尖叫，有人打电话报警，叫急救......
再次有意识，她刚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医护人员围着她，将她的手机递过去，“还好你醒了，你得立刻动手术取出玻璃碎片，赶紧联系家属来签字吧。”
宋晚意意识涣散，本能拨通了秦淮序的电话。
可刚接通，传来的却是秦念念的声音。
“你去找你的未婚妻啊，不怕她一个人在夜店出事啊？”
秦淮序沉冷的声音传来，“夜店那么多人，她出不了事。”
“那我也不用你管，反正你说只拿我当妹妹的，我找男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秦念念！”
只是片刻，他的语气就软了。
“别哭，你知道我不能......”
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唇齿交缠的暧昧声。
越发的激烈，黏腻。
最后，是秦淮序压抑隐忍的声音。
“念念，我们不能这样......”
电话挂断。
宋晚意浑身发颤，头上的伤口像是被剖开倒了酒精，尖锐的疼痛贯穿四肢百骸。
脑子里是秦淮序去找秦念念时的紧绷和失控，轮到她，就成了......
......不会出事。
可天不遂人愿。
医护人员同情地看着她，“你还能联系其他人吗？”
背井离乡后，她就只有秦淮序了。
可现在，她再也不想要他了。
“笔给我，我......自己签。”
她颤着手签下名字，细微的动作拉扯着五脏六腑，疼痛剧烈。
最后一笔落下，她彻底陷入了黑暗。


两个乞丐朝她逼近，踩住了她空荡荡的裤腿。
“这脸是真漂亮，本来听说是个残废还觉得恶心不想赚这个钱，但残疾人也挺有意思，你看，跑都跑不了。”
男人说着，就俯身去扯宋晚意的裤子，肮脏的手往她的胸前伸去......
宋晚意拼命挣扎，指甲在他脸上抓出血痕。
“草！贱人。”
头发被攥住，男人按住她的脑袋撞到了茶几上。
她眼前发黑，摸到茶几上震落的水果刀攥住了手里。
“别过来！”
他们没停下，宋晚意狠狠将刀捅进了大腿，疼到双眸赤红。
那把刀拔了出来，抵在了脖子上。
“在秦家搞出人命，我保证你们会比我死得更惨。”
“把我的轮椅扶起来，然后，滚！”
乞丐还吓得脸色惨白，不敢赌命，扶起轮椅后匆忙逃离。
宋晚意忍着疼爬上轮椅，推着往外走。
客厅里，秦淮序温柔宠溺地看着玩牌的秦念念，将她指名要的水果送到她嘴边。
偶尔目光交汇，情意绵长。
宋晚意一路过去，安静也渐渐朝周围蔓延。
到秦念念面前，她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啊！”秦念念捂着脸尖叫出声。
宋晚意再次扬手，却被秦淮序扣住。
“宋晚意，你干什么！”
宋晚意红唇紧抿，“秦念念找乞丐侮辱我。”
秦淮序愣住了，直到此刻，他才看清楚宋晚意的样子。
长发凌乱，双眸发红，浑身是血。
鲜血顺着湿透的裤腿淌在轮椅上，滴答落下，在她来时的路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斑斑点点。
“晚意......”
这一幕刺疼了秦淮序的眼，他的手本能松开。
却在宋晚意再次用力的瞬间，重新抽紧。
宋晚意没哭，秦念念却哭了。
“我没有，我知道我是个拖油瓶，你不喜欢我，但我没做过的事情，你不能污蔑我......”
宋晚意拿出手机，播放录音。
“宋晚意，能去夜店寻欢的残废，不甘寂寞偷男人也很合理的吧？”
“......残疾人也挺有意思，你看，跑都跑不了。”
周围落针可闻。
秦淮序面沉如水，“秦念念！晚意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对她，这种肮脏下作的手段会毁掉她一辈子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秦念念泪如雨下。
“是，我肮脏我下作，都是我做的！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我就是要毁了她，我就是接受不了你娶他！”
“够了，我再说一次，我只拿你当妹妹，我爱宋晚意，但凡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立刻跟晚意道歉！”
“我不要！”
秦念念恶狠狠地瞪向宋晚意，“要我道歉，我宁愿去死！”
话落，她转身跑了过去。
片刻后，佣人仓皇地跑了进来。
“念念小姐开车出去了，我拦不住。”
秦念念不会开车。
秦淮序神色大变，立刻冲了过去。
宋晚意一动不动，失血过多渐渐失温，她好像陷入了烂泥里，不断地往下坠。
之前那些刻薄奚落的目光，此刻变得怜悯同情。
宋晚意笑出了眼泪，连带着伤口也剧烈的疼痛着。
秦淮序。
你说你爱宋晚意，只拿秦念念当妹妹。
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你分明是爱惨了她。


京圈盛传，乖张疯戾的太子爷秦淮序爱一个瘸子爱的死去活来，
宋晚意车祸截肢的第一年，他戒烟戒酒，彻底禁,欲，从不信神佛的他戴起了佛珠，
第二年，他包下全法国的红玫瑰庄园，给宋晚意准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求婚，
今天，是宋晚意车祸截肢的第三年，
她坐在轮椅上，羞涩的看着自己被性感蕾丝包裹的残缺身体，
上半身曲线玲珑，让人血脉膨胀，
下半身，风一吹，一片空荡。
这三年，秦淮序因为她被截肢从未碰过她，她也因为心理自卑从没提过，
今天，她想她准备好了。
宋晚意努力的转着轮椅，往别墅的深处滑行，
她一早便找管家打听过，秦淮序今晚会在书房加班到深夜。
夜色愈浓，宋晚意停在书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悄悄推开了一点门缝，
但书房里的景象却让她脸色煞白，如坠冰窖，
昏暗的书房里，压抑的喘 息回荡。
透过半掩着的门缝，宋晚意看见高大阴冷的男人背对着自己深情的望着床上的女孩，手在身下来回耸动，
他眸色晦暗，克制又疯狂。
“宝宝......”
“乖，睁开眼睛看看哥哥......…”
“一周后我就要娶她了，你以前最见不得我对别人好，怎么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
“求你......只要你醒过来，让哥哥怎么样都可以。”
“乖宝宝......”
低哑的喘 息，犹如尖刀，每一下都在宋晚意的心头划开血淋淋的一道。
她眼睁睁的看着男人虔诚的将佛珠绕上女孩的手腕，绕至床边俯下身深情一吻，
女孩的面貌露出，宋晚意瞪大了眼睛，喉头涌上一股血腥。
这个女孩她认识，秦淮序的养妹——秦念念。
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年那场车祸的受害者，除去她，还有悄无声息在床上当了三年植物人的秦念念。
原来，让秦淮序戒烟戒酒，不吃不喝日夜在佛前求的，从来都不是为了她的平安。
她宋晚意，只是男人用来唤醒心上人的工具。
房间里，窗边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爆鸣声。
“念念！”
秦淮序发出一声低吼，猛地站起身，眼球通红，他一把抱起秦念念冲出了门。
纵使宋晚意的轮椅被撞到一旁，整个人摔倒，手肘重重地磕在墙壁上，他也毫无知觉。
他只是脸色惨白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女孩，在女孩额头印下一吻，
“念念别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随着话音落地，人也消失在门外。
宋晚意这才低下头，手心一片血色，她的掌心被求婚戒指硌出了血。
看着镜子里露骨装扮的自己，十分钟前还迫不及待勾引男人的她，此刻像极了一个小丑。
宋晚意怔怔地看着，眼泪失控砸落，往事慢慢涌上心头。
第一次见秦淮序，是她最狼狈无助的时候，刚出机场就被抢劫，
正在她走投无路之时，一辆黑色迈巴赫在她面前停下，男人一身暗纹西装坐在后排，伸手把失而复得的包递到她面前。
声音好听如松石，“你的包。”
第二次是在公司年会，她跳了一支舞下台。
秦淮序懒散靠墙，火星子在指间明灭。
缭绕的淡淡烟雾里，他挑眉轻笑：“好巧。”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偶遇，每次都是伴随着巧合逐渐失控的欢喜。
直到那个夜晚，黑色的迈巴赫在她家楼下停了一夜，清晨男人靠在车边，看着睡眼惺忪的宋晚意，只是笑着问了一句：“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从那之后，天雷勾动地火，宋晚意彻底陷入了爱情里。
后来他们的生活里突兀的出现了第三个人，秦念念。
他们约会，秦念念就当电灯泡。
他们穿情侣装，秦念念就专门定做一件一样的。
秦淮序这个早逝发小的养妹，无孔不入的出现在他们的恋爱生活里。
直到那天的意外车祸，
秦念念成了植物人，而她永远失去了双腿。
此后三年，和宋晚意有关的事情，秦淮序都亲力亲为。
他爱她，宠她，人尽皆知。
可直到刚刚，她才从这个爱的美梦里惊醒，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刺激秦念念醒过来。
原来所有无微不至的好，都是他深爱秦念念的证据。
原来，她只是他用来唤醒心上人的工具。
宋晚意闭上眼，眼泪划过眼角，下一秒，松开了手，沾着鲜血的对戒落进了垃圾桶。
捧出一颗真心，倾其所有地爱秦淮序，她用了四年。
如今心如死灰地放下，也只用了一瞬间。
她颤着手拨出了电话，听到对面男人的接听声音后，嗓音嘶哑艰涩。
“婚礼那天你来接我，好不好？”


从医院回家，已是深夜。
宋晚意没带钥匙，只能打电话让保姆开门，刚想放下手机，一条朋友圈动态就跳了出来。
秦念念：怕我出事，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又哄了我一晚上，算了，原谅你一次，下次不准再凶我。
动态照片上，是紧握着秦念念的、发颤的手，以及通红湿透的双眸。
她头一次见秦淮序哭。
像是有一根刺，扎进她心头最绵软的地方。
大门打开，保姆见到她时叫出声：
“天哪，宋小姐，你怎么弄成这样了，秦先生看到该心疼死了。”
宋晚意眼泪砸落。
可此刻秦淮序心疼的，明明是秦念念啊。
她颤着手报了警，将录音一并交给了警方。
次日下午，秦淮序回来了。
“我撤案了，晚意，昨天的事情报警太严重了。”
宋晚意呼吸一滞。
哪怕已经决定放下，心脏还是疼了起来，像是有人用钝刀一点点地剜她的血肉。
“我头上的伤崩裂又缝了13针，腿上缝了17针，不严重吗？”
“那两个人甚至差一点轮了我，也不严重，对吗？”
秦淮序沉默片刻，“念念是我妹妹。”
宋晚意笑出声。
妹妹？
包裹在这两个字下的，分明是他疯狂汹涌，早就无法克制的爱恋。
“晚意，她是她哥哥临终托付给我的，我不能让她出事。”
秦淮序握住她的手，“而且我已经罚过她了。”
“怎么罚的？”
“你受伤得好好休息，她会替你试婚纱，写请帖，备婚所有琐碎的事情，都交给她去做。”
宋晚意不可置信，“你怎么不让她帮我把结婚照也拍了？”
“胡说什么？”
秦淮序眉头紧蹙，“晚意，我保证不会让你再受到受害，你现在只用安心等着当最美的新娘，不要再乱想了。”
宋晚意死死攥着手，有太多的话想要质问他。
但最后只说出一句：“秦淮序，我不是非要嫁给你不可的。”
秦淮序在看刚收到的消息，眼底沾染笑意，“我有点事情得先去处理......你刚刚说什么了？”
宋晚意闭上了眼睛。
“没什么。”
“那你好好休息。”
秦淮序转身离开。
半个小时后，宋晚意收到了秦念念试穿婚纱的照片。
婚纱试不试得成，也看是谁。
宋晚意关掉了屏幕。
这一刻，她的心里竟然再也生不出半点波澜。
婚礼当天早上，宋晚意终于见到了弟弟，宋青霖。
“姐姐，我来接你了，你瘦了好多，受委屈了吧？”
她的平静瞬间破了个口子，眼睛红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走了，我们回家。”
出门的时候，她最后看了一眼，确定这里再也没有留下她的任何痕迹。
然后坐上宋青霖的车，不再回头。
可车没有朝着机场去，而是渐渐靠近举办婚礼的酒店。
她被宋青霖按在轮椅上，推进了酒店的大门，一直到五楼的一个房间里。
宋晚意怔怔地看着她从小疼到大的弟弟，声音都在发颤：“为什么？”


“姐，你现在需要人照顾，秦哥是你能够找到最好的归宿了。男人就没有不花的，何况秦念念是他养妹，没有办法威胁到你秦太太的位置。”
宋晚意头一次觉得，血脉相连的宋青霖如此的陌生。
“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宋青霖表情一僵，脸色随即就沉了下来。
“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工作室有秦哥一半的投资，他要是撤资我的事业就完蛋了，姐，你不能这么自私。”
宋晚意如坠冰窖。
父母意外过世那年，她不过13岁。
她一边上学，一边要打好几份零工养宋青霖，再脏再累的活她都干过。
宋青霖工作室另一半的投资掏空了她所有的积蓄。
一周前他说的话犹言在耳：“姐，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可现在，他却亲手将她送回了地狱。
房门被推开，秦念念走了进来。
“秦念念，我姐就交给你了。”
宋青霖走到门口时顿住，交代了一句离开，“照顾好她。”
这一瞬，心里某处彻底坍塌。
秦念念将她推到阳台，拿了狗链子将轮椅和栏杆锁在一块，笑得前俯后仰。
“宋晚意，你真的好像一条狗哦。”
“其实你原本不用截肢的，是我哥忙着清理现场证据，给我找替罪羊耽误了时间，才让你双腿缺氧坏死。”
所以，秦念念从来不是受害者。
宋晚意脸上血色尽褪，浑身发抖，耳边只剩下逐渐放大的剧烈耳鸣。
车祸后秦淮序三年无微不至的好，此刻尽数化作穿肠毒药。
秦念念满意地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好好看着吧，你能和我抢的，也就只有一个秦太太的称呼。”
秦念念离开了，将房门上了锁。
宋晚意眼泪决堤滚落，连骨头缝里都渗出凉意。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秦淮序真狠啊！
让她永远失去双腿后，还要让她当他和秦念念一辈子的遮羞布。
傍晚，楼下的露天婚礼开场。
穿着婚纱，披着头纱的秦念念坐着轮椅进来，“摇摇晃晃”地走上红毯。
宾客席上，宋青霖猛地起身，但几秒后，他带头鼓掌，目送秦念念走到秦淮序面前。
很快，婚礼就到了最后一步，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秦淮序掀起头纱，短暂的停顿后，他低下头，吻上秦念念的唇。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掌声雷动，所有人都在为他们欢呼庆祝。
没有人发现，新娘换了人。
主持人的声音零碎落在宋晚意的耳边：“......此刻是两位新人幸福的起点。”
可她的未来，是一眼到头的绝望。
宋晚意笑出了眼泪。
她最爱的两个人，联手捅了她最狠的一刀。
宋晚意撑着身体从轮椅上滚下来，狼狈不堪地攀爬上栏杆，没有丝毫迟疑地一跃而下。
她的灵魂再也不用禁锢在破败的躯壳中。
她解脱了。
砰——
宋晚意重重地砸在香槟台上，酒水碎片混着鲜血四溅。
周围传来尖叫声。
“啊！有人跳楼了，死人了！”
“天哪！怎么会是宋晚意？”
假肢刚好滚向秦淮序，轻轻撞上他的脚尖。